離教者之家

伊拉克“女人肉炸彈”如何煉成的?

淚兒 2010/1/30 00:10
美國記者阿麗莎,深入伊拉克採訪名叫芭妲和蘭娅的兩位女性自殺式爆炸襲擊未遂者,並在《紐約時報》上發表了題爲《爲何芭妲想要結束生命》的連載長文。阿麗莎以真實的記錄和生動的描敘,勾勒出美軍入侵伊拉克後,動亂中部分伊拉克婦女的現實生活。爲了保持文章的“原汁原味”,新華網國際頻道翻譯仍沿用第一人稱形式,編譯了其中的精彩部分。


採訪對象:芭妲(左)和蘭娅(右)


  “你會喜歡芭妲的,因爲她很誠實”

  我的採訪對象叫芭妲和蘭娅。採訪之前,伊拉克迪拉亞省警察指揮部國家信息調查中心的侯薩姆少校曾跟我說,“你會喜歡芭妲的,因爲她很誠實。”侯薩姆少校說的果真沒錯,當我第一眼見到芭妲時,我就喜歡上了她。

  我們訪談的地點是在巴古拜(伊拉克迪亞拉省省會)省監獄的一個狹窄的、昏暗的辦公室裏,窗戶的四周都用木棒加固。芭妲中等個頭兒,皮膚略顯蒼白,行爲舉止很謙遜,似乎接受過教育。那天,她裹了一個樣式很簡單的面紗,穿了件帶有黑色緞子的傳統長袍。幾縷棕色的頭發悄悄地從紗巾裏跑出來,彷佛在告訴我盡管她是一個保守的女孩,但並不死板。

  2008年初,迪亞拉省發生了一起自殺式爆炸襲擊案。當地警方逮捕了16 名女性犯罪嫌疑人,芭妲就是其中的一位。跟她關押在同屋的是一個名叫蘭娅的15歲女孩,她是在經過檢查站時被捕獲的,當時,發現蘭娅身上綁好了炸彈。


這是伊拉克警察2008年8月24日在巴古拜從一名女孩身上拆下的炸彈背心。當天,伊拉克警方在巴古拜逮捕了這名15歲的女孩,從她身上拆下了這件裝有大約15公斤炸藥的炸彈背心





伊拉克警察在迪亞拉省首府巴古拜拆除一名女孩身上的炸彈背心。這名15歲的女孩當天身穿一件炸彈背心,背心內裝有大約15公斤炸藥



  奉真主旨意 同美國決鬥

  芭妲告訴我,她從小就跟父親有着很深厚的感情。父親在世時,只要她和丈夫一吵架,就會立即回到父親的身邊,即便家人已經搬到敘利亞邊境的一個小鎮上。“正是因爲有了父親,我才會感覺很安全。”芭妲還有8個親密無間的兄弟,“都是穆斯林聖戰者,專門打擊美國這些異教徒。簡易炸彈就是他們製造的。”說到這兒,芭妲的眼神裏閃着些許的驕傲。

  然而,伊拉克戰爭卻奪取了芭妲的父親和5個兄弟的生命。自那以後,芭妲開始和她的表兄弟們一起工作,這是一群比她的親兄弟們更“激進的”伊斯蘭教徒們,其中有個表哥曾介紹芭妲加入一個專門培養自殺式爆炸襲擊者的組織。採訪時,芭妲甚至很熱心地跟我說:“或許我能介紹你們認識,你可以過去見他們。”

  芭妲的表兄弟們開始批量生産簡易炸彈要追溯到美國入侵伊拉克後,目的就是一個“複仇”。芭妲經常會幫他們去市場上買製作簡易炸彈的電線和配件。

  當問及爲何選擇加入這樣的組織時,芭妲說:“2005年,我親眼看見美軍射殺我的鄰居,我看着他朝美軍跑過來,但美軍卻朝他的頸部狠狠的開了一槍。我清楚的記得他倒下的場景,滿天飛揚的灰塵中,他在拼命的掙紮着。那個畫面就總是在腦海裏徘徊不去。從那以後,我下定決心要複仇。”“這是一場聖戰。我們是在奉真主的旨意,跟美國做決鬥。”


2009年3月23日,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以北的迪亞拉省,人們將一名在爆炸中受傷的男子擡進醫院。當日,迪亞拉省舉行的一個葬禮遭自殺式炸彈襲擊,至少造成25人死亡,45人受傷



  昔日沙漠綠洲 今成“恐怖分子”聚集地

  要成功地執行一項自殺式爆炸襲擊任務,單獨的個人行動基本是無法完成的。它需要準備自殺背心,襲擊的人要學會使用爆炸裝置,製定實施計劃的步驟,把襲擊者運送到接近襲擊爆炸的地方,有時還需要在襲擊地點附近安裝好攝像機以便記錄爆炸襲擊的情況。

  對伊拉克婦女來說,除了在巴格達,其它地方的婦女基本上不開車,如果沒有幫助,她們根本不可能順利到達實施爆炸的地點。迪亞拉省很多女性爆炸襲擊者的行動都受到了“極端分子”的培訓和支持,他們的家庭成員往往也都是“叛亂活動”的積極參與者。

  據伊拉克官方統計,由女性發起的自殺式爆炸案絕大部分都發生在2007-2008年。她們當中至少有1/3來自於迪亞拉省,而大多數都來自於距離巴格達東北方向40英裏以外的巴古拜。迪亞拉曾是一個美麗的地方,那裏有着茂密的海棗林,蜿蜒的河流和肥沃的土地,人們親切稱呼它爲“沙漠中的綠洲”。可是現在,美麗的迪亞拉卻變成了恐怖分子的聚集地。極端分子絕大多數的致命武器就是在迪亞拉和巴格達生産的。


一名“伊拉克女兒”在檢查一名女子的身體,被檢查者也很配合,還開懷大笑起來



  襲擊美國人 即便是平民

  芭妲剛開始加入到表哥介紹的組織時,她並沒有想着會成爲一名自殺式爆炸襲擊者。隨着和他們的認識越來越深入,她也逐漸地被吸引。有些成員甚至公開做出承諾,時刻做好準備接受自殺式襲擊任務。他們認爲,這個組織可以讓“自由的選擇命運”變爲現實。而這種自由,就是促使他們轉變爲自殺式炸彈襲擊者的重要因素。

  這種自由對於在生活中無法做主的芭妲同樣重要,她的目的就是要向殺害自己兄弟們的美軍複仇。然而,當我提出“在伊拉克,絕大多數自殺式爆炸襲擊殺死的往往是普通的伊拉克人”時,她沒做解釋,只是一味地強調“殺害伊拉克人是禁止的。”

  “我們有個11人的會議,有些人來的時候都蒙着面。”芭妲對我說,“這個組織中有三個婦女。有時,我們會討論《古蘭經》。有時,會討論這次誰去參加聖戰。當然大家可以選擇去還是不去。有一次,他們要我綁着炸藥去襲擊警察,但我拒絕了。我告訴他們,我不會傷害伊拉克人。我明白,如果去襲擊警察,就會下地獄,因爲警察是穆斯林。但是如果讓我去襲擊美國人,我就願意,因爲能夠去天堂。”

  芭妲談起話來充滿熱情,面部表情也栩栩如生。不像監獄同伴蘭娅,竟然聲稱不知道自己身上綁着炸藥。相反,芭妲對自己的使命卻感到很自豪,並決意要完成任務。她跟我說,自己會嚴格遵守組織製定的關於何時可以殺人、何時不能的原則。但表兄弟們不然,他們會殺害任何人。

  我很疑惑:“殺害美國士兵和美國平民有區別麽?”“沒區別”,她繼續說道,“我願意用炸彈去襲擊美國人即便是平民,因爲他們是侵略者,是伊斯蘭的亵渎者,並且他們自認爲可以不受約束地占領我們的土地。”殺害那些獨立工作的伊拉克衛兵隊成員,在芭妲看來,也是不被允許的,除非他們和美軍結隊工作。


2009年4月15日,在伊拉克北部城市基爾庫克,伊安全人員站在被炸毀的汽車旁。當日,一隊負責保衛基爾庫克油田設施的警察在乘坐汽車回家途中遭自殺式汽車炸彈襲擊,造成10名警察死亡、23人受傷



  “人肉炸彈” 背後有苦衷

  穆罕默德是加州蒙特瑞海軍研究院國家安全事務研究所的副教授,專門從事伊斯蘭極端主義運動的研究,目前正在編寫一本關於伊拉克自殺式爆炸的書。他認爲,伊拉克女性自殺式爆炸襲擊者和巴勒斯坦的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在巴勒斯坦,應征自殺式爆炸襲擊者的很多婦女都不是伊斯蘭教徒,但在伊拉克,正好相反。而且,通常會有很多關於究竟是用婦女還是兒童做‘人肉炸彈’的爭論;當然,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婦女。”

  這些婦女們每個人都有着獨一無二的故事,但選擇走向“不歸路”的原因卻大同小異。跟芭妲和蘭娅一樣,很多人都失去了像爸爸和哥哥這樣的至親。其他的則完全是受到環境的影響:她們大多數人都住在極端分子統治下的偏遠的地區,耳濡目染致使自己也變得很激進。

  然而,看似“瘋狂”的背後,婦女們卻有着難言的苦衷:沒有能力主宰自己的生活,不能自由的選擇結婚對象,生多少孩子,亦或是否可以接受教育。在她們看來,能成爲一名自殺式爆炸襲擊者可以會讓生活變得很特別,因爲只有在這件事情上,她們才被賦予一點權利,所以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很有尊嚴。因此,執行任務前,她們通常會把自己打扮得非常漂亮,因爲她們是要“上天堂”的。


當地時間2008年8月16日,伊拉克迪亞拉省巴古拜的一個檢查站,伊拉克女子走向檢查站。在那裏,她們將接受“伊拉克女兒”的檢查



  “人肉炸彈”防不勝防

  在迪亞拉省,女性成爲“人肉炸彈”這種現象的出現跟“伊拉克伊斯蘭國”是密不可分的。那些與“基地”組織有關係的伊拉克的武裝分子們,很多都參與了自殺式爆炸襲擊事件。在迪亞拉,“伊拉克伊斯蘭國”組織的勢力特別強大。他們精心策劃了大量的誘騙案、斬首和埋伏等事件。受害者不僅有婦女、孩子、庫爾德人,還有遜尼派和什葉派的教徒。

  因此,村民們都被迫逃離,背井離鄉,而剩下的就成爲了極端分子控製下的“階下囚”。通常,恐怖分子小組會給成員們分發配有遙控起爆器的炸彈背心,這樣做是考慮到如果他們本人無法實施炸彈襲擊,其他人也能夠遙控引爆自殺式襲擊者身上的炸彈。這是伊拉克自殺式襲擊的一種新方式。

  近來,隨着女性自殺式爆炸襲擊者數目的不斷攀升,安全部隊派出的士兵陣容也正逐漸擴大。2006年和2007年,當美國和伊拉克的武裝部隊採用更嚴格具體的ddhw.cn措施來保護政府大樓、市場和其他人群密集的地方安全時,武裝分子開始把“希望”寄托在了婦女身上。

  由於嚴格的宗教戒律,阿拉伯婦女們都要被寬松的長袍、黑色面紗裹得嚴嚴實實,加之不允許與異性有親密接觸,這就使得警察或者衛兵想要搜她們的生成爲“天方夜譚”。因此,婦女們就利用了這個“優勢”,悄悄的把炸彈藏在身上,“潇灑”地走入了戒備森嚴的政府大樓,靠近了邊防檢查站,踏進了辦公室,以及激進分子企圖暗殺的家庭。

  就這樣,一邊是警察不厭其煩的“嗅”着易引發安全問題的種種蹟象,一邊又是心甘情願地充當着“人肉炸彈”的人。爲了有效打擊女性襲擊者,去年9月,伊拉克政府專門在迪亞拉培養了27名女警察。盡管至少130人被發現,但相比在由女性實施的自殺式爆炸襲擊案中的死亡人數,卻是“小巫見大巫”。


2008年12月11日,在伊拉克北部城市基爾庫克,一名在爆炸中受傷的兒童被送往醫院。當天,基爾庫克發生一起自殺式爆炸事件,已造成47人死亡、93人受傷。當地警方人員說,爆炸發生在基爾庫克以北約10公裏的一個鎮上,一名襲擊者當天下午在一家飯館內引爆了身上的炸藥,造成衆多人員傷亡


  “放我出獄 就與他們同歸於盡”

  自關押在監獄以來,芭妲每天都盼望着能早日釋放,然後重新穿上爲她保存的炸彈背心,繼續執行任務。(她還沒被指控任何罪名)。看起來她已經斷絕了跟人世間的大部分的聯係。自從去年被逮捕後,芭妲和她的3個不足8歲的孩子再也沒有見過面。

  當我問她是否想念孩子們時,她滿不在乎地說:“真主會照顧他們的。”她的語氣那麽平靜,仿佛眼前的生活早已成爲了曆史。她堅定地說:“只要我一出獄,我就要跟他們同歸於盡。” 她是在爲生命中的那一重要時刻而活,盡管在有些人看來那將是生命的終結,但於她卻是一次新生。

  交談中,芭妲告訴我,她將要被轉到巴格達的一家精神病院。我答應會去看她,並想知道怎樣保持聯係。芭妲說,自己把一部手機偷偷地帶進了監獄。(也可能是警衛“仁慈”沒有把手機沒收掉)但是她從不把手機卡裝進手機中,而是藏在內衣裏面。 “他們都不知道。”她邊說邊衝着房間裏正在看音樂電視的警察們點了點頭。頓時,我感到幾絲不安,毫無疑問她不是第一個這麽做的。


8月10日,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的阿米勒社區,一名伊拉克警察在汽車炸彈爆炸現場警戒



  “面對死亡 我還沒做好準備”

  芭妲的獄友蘭娅是我另一個採訪對象。她的家鄉在一個名叫馬吉薩的村莊,這裏還走出過至少三名女性自殺式爆炸襲擊者。據傳,基地組織在兩河地區的大頭目阿布·穆薩布·紮卡維非常喜歡這裏,“他生前娶了一名馬吉薩的女子,並且經常會回到村莊過上一段日子。”

  馬吉薩村莊所在的城鎮坐落在一個有着茂密的海棗林和石榴樹林的果園裏,街道不多,大部分的房屋也都破舊不堪,有些甚至用棕榈葉子簡單的搭了一個門廊。在市郊,每四輛車中就有一輛木製馬車。這些馬車通常要拉着食用油和木材,有時還要充當交通工具載着婦女和兒童出行。這裏最近一次自殺式炸彈襲擊案是在發生在今年春天,至少47人身亡,其中許多人都是什葉派教徒。

  據警方介紹,蘭娅的姑姑薇姬丹專門從事招募女性做“人肉炸彈”的工作,她父親和一個被綁架的兄弟也都參與了製造炸彈的過程。2007年,也就是蘭娅的父親被什葉派民兵綁架殺害一年後,她同“伊拉克伊斯蘭國”(“基地”組織在伊拉克的分支結構)的一個小頭目結了婚。

  婚後不到一年,有一天蘭娅被丈夫帶到了巴古拜的一所房子裏,那裏有兩個被她丈夫稱作表姐的女性。“她們給我好吃好喝的,隨後將炸彈腰帶綁在了我身上。我只記得有很多紅色電線,但不知道腰帶裏面究竟是什麽。”芭妲後來告訴我,蘭娅跟她在監獄裏聊天時,承認她“很明顯地知道在做什麽,並爲此感到驕傲。”


伊拉克迪亞拉省的巴古拜的一個檢查站,這名被搜查者表情比較嚴肅


  穿好炸彈背心後,一個名叫安姆· 法蒂瑪的女人提出要帶她去一個百貨店。趁着法蒂瑪看炊具時,蘭娅悄悄地溜走了。“就在那一刻,僅僅就那一刻,她對死亡感到過恐懼”,侯薩姆少校說。蘭娅給出的解釋是她突然很想見到母親。

  “當法蒂瑪發現蘭娅不見時,她趕緊跑出市場,將手裏的遙控炸彈起爆器扔掉。”而那邊,還不知道究竟要去哪裏的蘭娅仍穿着自殺背心遊蕩在巴古拜的後巷一帶。當蘭娅走近一個由“覺醒”組織(在美軍的支持下成立的,專門打擊“基地在美索不達米亞”的鄰裏監督組織)管轄的檢查站時,她寬松的大長袍,加上又是孤身一人,引起了安全人員的懷疑。

  爲了確定蘭娅是否是自殺式襲擊者,安全人員讓街邊的一個女人對她進行搜身。當女人掀開蘭娅的長袍,看見裝滿炸彈的腰帶時,都驚恐地跑掉了。數小時後,蘭娅和她的母親被送進監獄。8月3日,當地法院依照伊拉克恐怖主義法,判決蘭娅有期徒刑7年半。



2008年12月11 日,在伊拉克北部城市基爾庫克一家醫院,一名在爆炸事件中受傷的兒童接受救治。當天,基爾庫克發生一起自殺式爆炸事件,已造成47人死亡、93人受傷。當地警方人員說,爆炸發生在基爾庫克以北約10公裏的一個鎮上,一名襲擊者當天下午在一家飯館內引爆了身上的炸藥,造成衆多人員傷亡


  精神病醫院裏的“正常人”

  再見到芭妲是在精神病院了。三月的一天,翻譯告訴我,芭妲從精神病醫院打來好幾次電話,說非常想見我們。我以爲我們已經完全獲得了她的信任。抱着能聽ddhw.cn她開口多談些的願望,我們回電說明天早晨過去。拉沙德精神病院位於薩德爾城什葉派貧民區最邊緣的地帶。去探望芭妲的那天,正刮着沙塵暴,漫天黃沙,周遭一片昏黃、模糊,沙子甚至吹進了我們嘴裏。

  疏於打理的醫院坐落在廣闊的土地上,四周是齊肩的高草,植被稀疏,病房也十分簡陋。美軍進入伊拉克後這裏立即被搶掠一空。一些病人自言自語,茫然地四處走動,還有些人衣着肮髒,像是幾個月沒洗過澡。當我們快走到芭妲的病房時,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突然尖叫着衝出來,身後一群醫護人員緊追不舍地在後面,還有其他病人也跟着跑出來。不久,那個女人終於被醫護人員用一張大毯子裹起來抱回病房。

  這次的採訪地點是在在護士長的辦公室裏。芭妲說,她很感謝那位護士長——一個化着怡人的妝,卻用白色面紗將自己裹得緊緊的矮小女人。因爲護士長允許她做任何事情,甚至還同意她將私人電話隨身攜帶。芭妲看起來很疲倦,比上次在監獄中看見她的時候顯得更無精打採。看得出,她與精神病院裏那些奇怪的人們住在一起很痛苦。她笑着接過我專門爲她買的新鮮柑桔,然後問道,“你們什麽時候還會過來?明天嗎?”我有些擔心,原來她是那麽地需要正常人的陪伴啊。



2009年4月23日,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一名在爆炸中失去兄弟的男子(右)傷心地哭泣。當日,一群軍警在巴格達城中的凱拉代區爲流離失所者派發救援物資時,遭到自殺式炸彈襲擊,造成至少28人死亡和50人受傷。同日在巴格達以北的迪亞拉省首府巴古拜附近還發生一起自殺式爆炸襲擊,至少造成48人死亡和63人受傷


  “如果他們堅持要我殺你,我想我還是會做的”

  當我們返回報社所在地後,一個好心的翻譯給我敲響了警鍾。他是什葉派教徒,住在危險的遜尼派社區附近,後來在伊拉克戰爭中大難不死,活了下來。他ddhw.cn頭腦機警,以前做過軍事翻譯,隨後轉到了新聞組。他說,芭妲近來三周頻繁給報社打電話,想知道我什麽時候再去。

  “一定有玄機,”他提醒我,“跟他們打交道是沒有安全保障的,你千萬不能告訴她你要去某地的確切時間。他們一旦知道,就可以策劃襲擊埋伏、實施綁架計劃,或者在你的車下安裝炸彈。千萬不要再去見他!”安全顧問猜測,如果下次見面,芭妲只要聽見我們進入醫院的腳步聲,就很可能會立刻給她的聖戰分子朋友們打電話。自那之後,芭妲又打來兩次電話詢問我們“確切的出行時間”,我都含糊其辭的回絕了,我們擔心身在醫院的她很可能會聯絡外面的朋友策劃襲擊埋伏。

  第三次見面還是在護士的辦公室裏。沒有椅子,我們只好坐在床上。我小心地,盡量以一種不帶主觀判斷的語氣問她:“你是否曾有因爲我不是當地人而殺我的念頭?”“坦白說,有過。”她語氣變得緩和起來, 繼續說道,“但並不是專門針對你,因爲我們認識”。

  此時,我突然心生很多疑惑:她是否跟她那些極端主義的表兄弟們或者朋友們提起過我?她會給她們描述我的詳細信息讓他們找到我嗎?“我不會犧牲我們的友情的,” 她停了一會,突然轉過話頭,“但是,如果他們堅持要我殺你,我想我還是會做的。”“不過如果他們殺的是美國人,那就要做頓豐盛的晚餐好好地慶祝一番了。”那一刻她笑的很幸福。的確,正如侯薩姆少校所言,“她很誠實”。



2007年4月28日,在伊拉克南部什葉派聖城卡爾巴拉的一家醫院,一名伊拉克人在自殺式爆炸
發生後悲痛不已。據當地衛生部門的官員說,當天發生在卡爾巴拉的自殺式汽車炸彈襲擊導致
的死亡人數已升至58人,另有150多人受傷


  “不要被我的安靜外表所欺騙,我有一顆冷酷的心”

  如芭妲後來所講,她那些極端分子的朋友們得知有記者要見她時,的確打過幾次電話想要知道我行動的確切信息,包括我的名字和長相,說是要在半路埋伏殺了我。他們甚至以“只要芭妲交代事實,就有可能從醫院和監獄被解救出來”的條件來誘惑她。“他們不會立刻了結你的。他們會慢慢折磨你,把你的肉當午餐。那時候我可幫不了你。” 芭妲面無表情的說。

  我突然想到了一則我曾經報道過的關於三個嫌疑人接受審判的故事。這三個人是即將成爲“伊拉克伊斯蘭國“的成員,他們連同其他人一起綁架了三名守衛大橋的士兵。有一名當場被打死,另外兩名則慢慢的被折磨至死。其中一名守衛的眼睛被挖出,屍體被係到了卡車尾架上拖着走。“他們還會把挖出眼睛的屍體拿去給那些天生心軟的女人們看,爲的是讓她們早點適應這類恐怖情景。”

  由於時間的關係,我們的訪談即將結束。我匆匆起身,感謝她接受訪談並告訴我很多關於聖戰組織的消息,以及她所生活的世界中的種種險惡。芭妲笑了笑,說道 “如果我從沒見過你,我會親手殺了你的,”她眼神裏流露出令人害怕的興奮,“不要被我的安靜外表所欺騙。我有一顆冷酷的心。”ddhw.cn



2008年12月11日,伊拉克安全人員在伊北部城市基爾庫克發生爆炸的飯館內
搜查。基爾庫克當日發生一起自殺式爆炸事件,已造成47人死亡、93人受傷





2009年3月23日,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以北的迪亞拉省,一名在爆炸中受傷的男子躺在當地的一家醫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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