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霑--學海無涯 |
日期: 2006-05-02 | ||||
作者: 黃霑 | 來源: 《大學線月刊》第45期(2001.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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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 蕭穎妍
有人說跟黃霑談天好像在讀一本百科全書,然而這本活的百科全書似未滿足於只回答一百萬個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塊海綿,掉進學海內,不住的吸呀,吸…… 演唱會﹑舞台劇徐徐落幕,六十一歲的黃霑也順時暫別舞榭歌台,重返校園修讀香港大學亞洲研究中心社會學系博士課程,研究普及文化。 超齡現在黃霑不時與年輕的大學生一起上課。儘管別人對他注目,但不在水銀燈下,他不覺得自己是焦點。年齡未令黃霑與年輕的大學生產生隔膜,他常被邀在課後喝茶抽煙,他笑說,「人家貪我這個人『夠過癮』。」 「以我這把年紀,書一定比其他學生讀得多,又能觸類旁通將理論化在生活之中。」他認為這是學習上他比年輕人優勝之處。 好問從小,黃霑就珍惜每個學習機會。祖父早歿,祖母失明,父親自小就要挑起養家的重擔,苦無讀書機會,而且更要為三個太太﹑八名子女奔馳勞碌。雖父子相差五十五年,父親堅毅的性格仍然激發黃霑發奮念書的細胞。但真正令他對文學產生興趣的,是小五時的中文老師黃幹。 這位終日西裝筆挺,駕駛平治房車上學的老師在黃霑眼裡,並非那些不用靠教書餬口的紈絝子弟,他對中國文學的熱愛,深深影響黃霑。
「他朗誦李清照﹑李後主的詩那份投入,令我感動。」說時,黃霑仍陶醉在那一個時空裏。 遇有不明,他不會錯過每個舉手發問的機會。他自言是個勤力﹑求知欲強的學生,但好問的性格在年輕時卻曾招人不滿。 「小時候,曾有一位國文老師在課堂上講及有關音樂的問題,我質疑他出錯,他無言以對,但背後卻罵我落他面子。」被指鋒芒畢露﹑離經叛道,黃霑至今仍深深不忿﹕「總沒有人能知道宇宙裏所有的事,怎能說我令他尷尬。」 現在,他隨劉靖之和梁啟平博士研究普及文化,閒來會聽聽吳俊雄教授講大眾傳播。他欣賞這三位教授胸襟廣闊,願意接納不同的聲音。有時他甚至會為教授擦黑板,他認為教授要寫滿整個黑板經已很辛苦了,擦黑板是學生應該做的事。 「現在的大學生不會這樣做,他們說,我令他們尷尬﹗」黃霑搖搖頭。「他們只喜歡寬鬆的教授,又抨擊教授這樣不好那樣不好,學生哪有資格評估老師的工作?」 雖然享受大學生活,但獨不愛導修課,他認為那是無聊頂透。 「導修課不過是讓一班同學坐下來一起辯論,誰口才好便勝。我不相信『真理愈辯愈明』,反而靠自己不斷反覆論證,真理才會慢慢浮現。」 幸福離校多年,黃霑用「回家」來形容回香港大學上課的感覺。 一九六三年,黃霑畢業於香港大學中文系,之後再修讀粵劇史及粵劇音樂,一九八三年取得港大哲學碩士學位。 「我必是港大第一個由太太載回校上課的大學生!」黃霑自豪地說,幸福的笑容由心而生。 住處鄰近港大,步行僅五分鐘,但太太每天管接管送,成了他的保母司機。專注研究工作令他有時忽略太太,但她沒怨言,還鼓勵他多讀書,學懂了,再教她。 太太原是念藝術的,擅長畫油畫寫書法。嫁了他後,卻專心照顧家庭,已很久沒提起畫筆。 「其實我希望她跟我移居到外國,過著拍拖上課的悠閒日子。但她享受做全職太太。」 戒煙太太跟他走的,豈止由家至港大那短短五分鐘的路程。 「我知道她很愛我。」太太對他的愛,令他下定決心做一件事。 「為了愛,我決定戒煙。」這已是黃霑第七次戒煙,過去最高紀錄是兩個月不抽煙。但這次,他有前所未有的信心。 「從前戒煙只為愚蠢的理由﹕怕死﹑怕心臟病復發……這一次,我真的怕,怕自己的健康問題令太太擔心。為愛而做的事,我相信會成功。」黃霑深情地說。 十九歲開始煙不離手,自言享受吸煙的他,頓時要戒煙。 「我本沒打算跟太太說要戒煙,但到了第二天,還是跟她說了,因為我需要她的鼓勵。」 戒煙,黃霑不要口香糖,要唸心經。 佛教十九歲,黃霑捧著聖經,受洗成為天主教徒﹔現在,他卻捧著心經,研究佛教。 小學至中學就讀喇沙,每天接觸神父﹑聖經。當了四十多年的教徒,他對天主教教義毫無懷疑,還不時為教區工作,作曲作詞,並希望能為天主經和聖母經譜上音符。但對教會的某些規條,他就認為「不近人情」、「保守」。 「比如女教徒不能吃避孕丸,即使要避孕,也只能用自然的方法(即計算安全期),這很沒道理呢﹗」黃霑說得有點激動。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領略到佛教的奧妙。 朋友孫淡寧送他一幅金石名家易越石的石刻心經字畫,每句心經均用不同的書體寫成。黃霑把它掛在辦公室,但怎看也不明其意,令他有點心癢。 「我是念中文的嘛﹗若有人問畫中文字的意思而我卻不懂,這真汗顏﹗」自此他開始鑽研心經。 「那時我剛與華娃離婚,好痛苦,覺得祈禱都沒幫助。但唸心經,反令我心境平和。」 多年來,他想過做神父,也嚮往出家人的閒適,但紅塵誘惑太多,他始終未達「布袋和尚」的境界,放下一切。 活了六十載,他學懂捨棄繁華,反璞歸真。 「九零年,我在生命中摔了一跤﹕生意失敗﹑與林燕妮分開﹑因生意失敗而欠債……我想過自殺,但站在欄杆前,我捨不得媽媽。」 今天,黃霑反要感謝上天給他的試煉,讓他找到一個愛自己的人,過著平凡的生活。 問他﹕「自覺似周伯通嗎?」 他搖搖頭﹕「我比他頑皮!」續說﹕「至少我比他多女人!」接著一連串招牌笑聲。 側稿--不變的煙可以戒,生活可以整頓,講粗口的習慣卻改不了。 「我小時候已開始講粗口,怎能改﹖」他說得有點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粗口是黃霑家中的共同語言,連父母都說。因此,他認為粗口只是語言習慣﹕「我問候別人母親不是真的會去做!那有甚麼問題?」 他說有些人存有語言歧視﹕「從前我父親在煤倉裏管苦力,當然要用他們的語言去跟人溝通。即使滿口粗言,但他絕對是個堂堂正正的君子。我不見得他比較粗鄙。」 現在他除了出鏡和開咪時習慣性地「收口」,其他時間依然故我,即使是在子女面前,即使在記者面前…… 「要我改嗎?改不了!Sorry, I’m not perfect(對不起,我並不完美)。」 |